玛尔狄安

第一章节

【艾尔】养鸟

2018.12.24,20:58

    辛图特年轻的海猎手塞维拉，陷入了人生难题。

    ——怎么养鸟？巴掌大长得挺像人有翅膀的那种，挺急的。

［※出现的所有字母均为滚键盘。］

-塞维拉·尤利希尔（Ceviulla·Yoricell）

-雅多伊思·艾侬（Yadoies·Elnon）

    

第1章节  海神之吻

1.人鱼之卵？

    塞维拉盯着这枚巴掌大的蛋。

    ……很久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去希明斯的一个小屿的海滩上挖了一窝海龟蛋，数了数有十来枚吧？他吃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这枚蛋……

    ——就是这枚蛋，煮不透，烤不熟，敲也敲不破，一个月了，它竟然也没有坏掉的迹象。

    他挖的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海龟蛋啊？

    他熟悉得很，每年六月都来辛图特找地方产卵的大型斑甲海龟，除了蛋比较大，一窝蛋比其他海龟少一点，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怎么回事？

    差点陷入怀疑自己地步的塞维拉，还拿着这枚蛋去请老猎手看了看，经历了那么多残酷对待后，它竟然还被判定为活蛋！

    一个月了，塞维拉也能感觉到那种生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到底是什么，真的是海龟蛋？塞维拉在经过这匪夷所思的蛋之后，还特地去那座小屿再挖了一次海龟的卵窝，敲了几十枚蛋，也没有再发生这种事。

    要不是能感受到蛋里传过来的越来越强盛的生命力，他差点以为这是颗漂亮的石头。

    ——难道，这是人鱼的蛋？

    从小听着海边各种神秘传说的塞维拉不禁想入非非。

    

2.烤蛋

    塞维拉的幻想注定是没法实现的。他把蛋晾在桌角一个月都没事，然而泡在水里，蛋的生命活动却突然变缓了，塞维拉在半个月后发现这一点急忙把蛋捞出来，失望的他一怒之下把蛋投进炉灶膛里不管了，任由火炭燃烧着发热温暖湿冷的石屋，睡觉去了。

    没想到天亮起来，塞维拉看到那枚蛋窝在炭火里，原本晶莹光滑的淡黄色蛋壳竟然变得灰白，就像被烧尽的骨质，疏松而毫无光泽。

    把它捡起来，塞维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像心里的期待，还有对它将近半个季度关注，还有它表现出来的种种特异，都这么……轻飘飘的破灭了。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不过塞维拉还是捏住圆圆的烤蛋，来到桌子前坐下，拉过来一个平时用来盛虾球鱼肉的大碗，把蛋往坚实的碗沿上用力一磕，这颗一直以来硬得像块石头的蛋，终于被裂开了一条缝隙。

    塞维拉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欣喜还是酸涩，不过他确实有种惊奇的感觉。

    不过……

    蛋都熟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吃了吧。塞维拉想着，捏住这枚近乎完美球形大蛋的两端，手上使劲，把蛋壳往两边掰开。

    

3.孵出来！？

2018.12.26,22:16

    “噗”

    轻轻一声闷响，蛋壳的缝隙里落下半个拳头大的一小团，不是蛋黄，而是……

    “啪，啪。”

    青黑色的碗里那一大团白色十分亮眼，在塞维拉瞪圆的眼睛注视下，那对小小的暖白色羽翼盖在碗底扑腾了两下，然后几丝耀眼的红色从翅膀底下挤出来，一张只有樱桃大的孩子的脸从羽翼下探出来，满头长而蓬松的红发看起来触感就如那对翅膀上的羽毛一样柔顺暖融。

    那对翅膀对这个小人来说显然十分宽大，可能是碗底冰凉的温度让“他”感觉到了不舒服，有气无力的翅膀收拢着裹住身体，看起来就像一只趴窝睡着的小鸟。

    塞维拉：“……”

    ？？？

    怎么回事！？

    心底已经在呐喊的塞维拉脸上维持着一种滑稽的震惊和懵懂。

    ——那个蛋烧了一夜，应该变成烤蛋了吧？？这这这……这是什么！！

    还有，海龟蛋，孵出来了什么啊！！

    鸟？还是人！？

    还是传奇生物的幼崽吗？什么传奇生物的崽这么……丁点儿大？？

    脑海中的思绪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塞维拉盯着碗里那一团，那一刻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在想什么，好像身体自己有思考，伸手过去把那只…有翼生物拿了起来，放在另一只手掌心里托住。

    迟疑着握住拳头，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靠近左手那一团轻飘飘的…生物，轻轻地戳了戳这只蜷起来没睁眼还睡得很香的“鸟儿”，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

    ——真的是很小，塞维拉比了比，这颗头颅甚至还没有那种一口一个的针叶浆果大。但是“他”的五官却十分精致，塞维拉甚至能看清那双闭合的眼睛纤长浓密的红色睫毛，根根分明。明明只有这么一点大，他却莫名感觉这面容的完美。

    他甚至能想象“他”长大后，这堪称完美的容貌，英俊得仿佛精心雕琢的面孔不似凡人，会带着淡淡的神圣和冷漠，长长的尾巴微微上扬的双眉中会有一股锋锐的英气冲淡这种明秀之感，嘴唇天生微微翘起的弧度会无情而庄严地抿起……

    ——我在想什么？他猛然惊醒。

    塞维拉如同灵魂出窍一样从神游回神，却突然瞄见掌心的小人动了动，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游移过去，看着那双秀气的小眉毛微微拧起来眉心皱了皱，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预感和期待，将视线调整到直视的角度……

    然后，他就见到那双眼睛，小绒扫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皮，露出一对大海一样美丽颜色的漾蓝色眼珠。

    

4.海之馈赠

2018.12.26,22:57

    小人和他对视，歪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他”有些茫然似的松开翼茧坐起来，露出小小的身体。塞维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飘向那小身子的下部……然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赤裸的身体周围忽然浮出几缕缠绕的光束，如同雾一样散开就变成了一片挂过肩部垂至小腿的白袍。

    塞维拉的脑筋一时间难以理解这种操作，只能瞪着眼看小人站起来抖了抖翅膀，然后看向他，睁着那双让人心软的蓝色大眼睛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

    塞维拉连忙把另一只手也合上来免得他掉下去，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会说话吗？”

    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心里骂自己蠢，差点条件反射抬手抽自己一个巴掌。

    “Ya…ankoli hal……”没想到小人竟然真的张口流畅地说出了几个音节，只是这听起来不像任何一个词汇。但是这已经让塞维拉再次震惊了。

    “…塞维拉，尤利希尔，冯克斯。”小人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念出来，不算很流畅，却确实是标准的，塞维拉所说的辛图特方言。

    “我的，名字？”只是那个冯克斯是怎么回事？

    塞维拉已经完全不能把这小东西当成普通的生物了。他在思索那个“名字”里多出来的“冯克斯”这个单词。

    ——自己的全名确实是塞维拉·尤利希尔，他已经放弃去思考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了，不过……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同，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生下他后把他交给村里老人，也消失不见了。尤利希尔是这个村子里很普通的姓氏，也是他母亲的姓氏，是「海之馈赠」的意思。用这个大陆上普遍的说法……他是私生子。

    塞维拉并不笨。辛图特海岸线丰饶的渔产和优良的港岸条件，让这条不算太长的海岸成为了众多来往船只的聚集地。把这里的渔产和海产宝物贩卖给商船，也是居住在这里的渔民和海猎手维持生存的途径。

    作为孤身在海洋中讨生活的海猎手，塞维拉是必须经常跟商队的人打交道的。而事实上，这个小小的渔村也并不如某些外来人所想的那般闭塞。相反，可以说除了港口，辛图特的海岸线上没有比这些频繁和商队来往交易的渔村消息更灵通的。

    把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的那些细碎的话语和慢慢了解的一些知识，结合自己和渔民们有明显差异的长相，略微一串，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与常年受海风吹拂和日晒的辛图特人微棕色的肤色和略为平面的五官相比，塞维拉小麦一样的肤色和挺拔的鼻子，面部轮廓也更深刻。要不是他仍然有着那头标志般的黑发，他会从小就在异样的眼光中长大。

    不过幸好，辛图特的海民远比内陆的民族更宽容。塞维拉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即使是那双和海民不同的翠绿色眼睛，也没有让他受到排斥——相反，大家都挺喜欢那种和“藻林之心”这种海宝石相似的颜色的。

    抚养他的老猎手，给他起的名字“塞维拉”，在辛图特的方言里是「逐浪者」的意思。

    塞维拉不负期望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海猎手，他一直认为没有自己无法征服的海洋，青年的自负和意气他半点不少。

    但是……

    现在，他在一个小娃娃的眼睛里得到了他…没有在灾难中得到的“敬畏”。

    那双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中，明明如此渺小，看起来只不过如同两粒闪耀的碎钻。他却宛如陷入了幻觉，透过那小小的窗口，看见了远处无垠的海洋，沉静而充满威严，仿佛酝酿着无穷的风暴。

     “……”

    塞维拉呼吸一窒，脑海中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记沉闷的警钟。

    他现在，感觉似乎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沉静。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

    

5.艾侬·雅多伊思·尤利希尔

2018.12.26,23:56

    “…塞维拉？”小人疑惑地呼唤了一声好像在发呆的塞维拉。“塞维拉。”

    “……你叫什么？”塞维拉回过神，满脸复杂。

    “？”小人歪了歪头，皱起眉毛不赞同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一种明显的试探的神色：“塞维拉？父？父亲。”

    “……”塞维拉的脸明显黑了。

    他才十八岁，才不要这么早就当父亲呢！况且这货还不是他儿子！

    “我，不是你的父亲。”他拎起小人用指尖揉了揉小翅膀翼尖软软的羽毛，强调，“我和你不一样。”

    “一样！”小人看了看他身后，高过他头顶的羽翼顿时不知道被他收到哪里去了，波浪一般的红发没了遮挡，如同奇异的瀑布一样流泻，一直垂到腰部。

    塞维拉：“……”

    “名字。”小人执着地拽了拽他的指尖。“我。”

    ——没有名字？

    塞维拉还以为这是一个……算了，他那个念头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实在是大不敬。

    咦？

    塞维拉心念一动。

    刚才…不管是不是幻觉，他确实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风暴一般，属于无尽的海洋的威严。不如……

    “雅多伊思？”塞维拉试探着轻声念道。

    ——这是辛图特海民传说里……一位掌管深海之渊的古老神祗的名字。传说中深海之渊是海洋的发源地，是海水喷涌之地，海洋的最低点。流传了如此之久，这位海神的存在都渐渐模糊了。那含义是「海之威严」，偶尔被冠到某些灾难性飓风的日子里，有了另一个“风暴”的意思。

    “雅多伊思，我？”小人抓住自己一束红发，仰头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我，雅多伊思。”

    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不不不……”猛然想到其中不妥，塞维拉急忙否认。在看到小人突然伤心得含泪的委屈表情，他赶紧补救：“你就叫…艾侬。海洋宝珠，艾侬。好不好？”

    “不好。”小人似乎就认定了那第一个口误的名字，执着地坚持着。“我，雅多伊思。”

    “…我是雅多伊思。”

    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塞维拉在大海中锻炼出来的敏锐神经明显感知到了某种力量。就像盖章的契约，不可以反悔。

    “……”

    塞维拉…塞维拉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如果他早知道给他取的「第一个」名字会拥有这种类似“契约”的性质，他怎么也不会这么不过脑子就随便说出口了啊！！

    “雅多伊思”这个名字，即使已经被渐渐淡忘，但在辛图特也没有人拿来做名字。只要一提起，就能想到那位传说中被敬畏的古老海神。

    “亚……雅多伊思，你听我说。”塞维拉尽量让自己变得可信起来，艰难地吐出那个堪称“大不敬”的名字，他劝说起固执的小人，“我知道你能听懂……在这里，「雅多伊思」这个名字不可以随便用。你知道…这个名字，它属于你就好。在平时，我就叫你「艾侬」好不好？”

    “……”雅多伊思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片刻后，他点点头。“好。我的真名，是「雅多伊思」；别人称呼我，「艾侬」。”

    “……对。”长舒了一口气，塞维拉慢慢说出肯定。同时他也隐隐有些头痛心惊……这个刚从蛋里诞生不久的小家伙，他的智慧和学习能力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一开始的时候还十分固执地一根筋，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解读深层含义，甚至举一反三！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

    难道真的是一个传奇生物的幼崽吗？不对，即使是传说中的龙族，也没有如此强大的「智慧」和思考力！

    塞维拉看着掌心里坐下来一脸严肃地抱着膝盖的红发小人，隐隐有些蛋疼。

    ——他怎么感觉……自己捡了个大麻烦？

-end-